第2章2

同样是骑着马，年纪稍轻些的张迟，却比沈湛看起来更为稳重。

他身姿挺拔，目光淡然地直视前方，仿佛与这场他人艳羡至极的游街毫无关系。

“张迟的确很稳重，但是你不觉得他有些过于呆板无趣吗？”林妙迟疑的声音响起，“我听说，他自小便是才智超群，年年蝉联书院魁首，这次却输给了裴湛这个无籍无名的江南书生，估计心里肯定有几分怨怼了吧......”

我却低下头，望着那人挺拔如松的背影，鼻头发酸。

“不，他不会的，张家家风清正，张迟一定是个清风霁月的君子。”

是啊，上一世的我被当众羞辱退婚后，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裴湛派人赶出了京城。

大雪天里，我穿着单薄破旧的袄子，连脚上的鞋子都丢了一只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城外破庙，只求找一个落脚之处。

可破庙中的乞丐却企图对我行不轨之事，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，是张迟将我救下，他将我安置在客栈，日日宽慰我，话虽不多，却是我临死前唯一感受过的温暖。

“沈姑娘，京城人言可畏，你不必将那些宵小之辈的话放在心上。”

当时的我万念俱灰，已然起了轻生的念头。

我哭得凄惨，攥紧他的袖子声音哽咽：“张大人难道不介意我的名声会影响到你吗？”

那是我第一次，见到他那双无波无澜的眼里出现痛惜的神色。

他对我坚定摇头：“张某只信自己亲眼所见之事，沈姑娘对裴大人真情实意，他却忘恩负义，失去你，是他的不幸。”

…

我从回忆中回神，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。

身旁的林妙吓得手忙脚乱给我擦泪，连声询问我是不是担心开春选秀入宫之事，脸上也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。

上辈子，进士放榜之前，选秀女的消息就早早地放了出来。

当今圣上喜怒无常，登基之后宫里每年都会赐死几个妃嫔，是以京城闺女们人人自危，今年的榜下捉婿才格外激烈。

生怕一个不留神没顺利定亲，就得入宫去伺候那位了。

上一世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相中了裴湛，哭着求着让父亲亲自去裴家定亲。

父亲拗不过我，捏着鼻子，找了媒人为了定下了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。

裴湛一穷二白，就连在京城临时落脚的也是最便宜的客栈。

他那娘亲是个十足的势利眼，一听来人是当朝宰相，当即狮子大开口扬言要我陪嫁万两白银。

当时我已然被裴湛那副皮囊迷得神魂颠倒，加之我实在不想进宫，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。

后来裴湛在我爹的帮助下，仕途一路顺利，短短三年便坐上了礼部尚书之位。
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风风光光把我娶进门时，

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场退婚，斥责我不知廉耻，令我们沈家颜面尽失，我名声瞬间跌入谷底，成了人人嗤笑的对象。

在他命人将我赶出京城时，他举止轻浮地上来摸我的手，被我嫌恶地推开后，脸上露出了阴狠无比的笑：

“沈玲珑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惺惺作态的样子！”

“当年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我，却从不与我亲近。现如今你已然名声扫地了，却还是如此地装模作样，真令人作呕！”

他搂着我的嫡妹，笑得猖狂无比。

“沈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，落得如此下场，都是你咎由自取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可是裴湛啊，

如果当年不是我一眼相中了你，

一个毫无背景、乡下来的状元郎，

只会被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啃得连骨头都不剩！

我死之前，

悔得痛彻心扉。

我在想，我一身从未作恶，

为何上天如此不公，让我错付真心，还枉送性命！

早已策马骑远的张迟，却蓦然在这一刻扭过来头。

再次对上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时，我眼里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了。

还好还好，这辈子，我还来得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