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家。
顾孟雪坐在床沿,指尖缠着泛黄的纱布。
昨夜罗辞琛醉得厉害,额头磕在酒吧吧台角,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一米八五的男人拖回家。
廉价出租屋的空气里还飘着碘伏的味道,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他挣出的红痕,喉间泛起苦涩。
身侧的被子动了动。
罗辞琛睁开眼,黑眸里还蒙着宿醉的混沌,看清眼前人时骤然缩紧。
他撑起上半身,丝绸睡袍松垮地滑到肩头。
“醒了?”
顾孟雪起身要去倒水,手腕却被猛地攥住。
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。
“昨晚为什么躲?”
罗辞琛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,眼神却冷得像冰:
“顾孟雪,你等这一天等了三年,现在装什么清高?”
顾孟雪背对着他,晨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脊背。
她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淬了毒的针,密密麻麻扎在背上。
“说话。”
罗辞琛加重了力道。
骨节泛白的手从床头柜拿起一份文件,顾孟雪缓缓转身,将文件递过去:
“公司新拟的合同,签一下。”
文件袋上印着某集团的LOGO,是她连夜找打印店做的伪装。
罗辞琛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片刻,眼神复杂。
有不耐,有困惑,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烦躁。
他松开手,接过文件时指尖擦过她的皮肤,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。
“呵,怪不得,原来想要钱。”
他低笑一声,像是在嘲讽她拙劣的欲擒故纵。
顾孟雪垂眸,盯着自己磨出薄茧的掌心。
三年婚姻,她为他洗手作羹汤,为他熨烫每一件衬衫,甚至在他生病时整夜守着,可她得到的,只有九十九刀的刺骨疼痛。
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,却像重锤敲在顾孟雪心上。
他甚至没翻开看一眼。
也好。
她想。
就在罗辞琛签下名字的瞬间,门被轻轻推开。
陆海棠站在门口,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藕粉色连衣裙,眼眶红得像兔子。
她看看床上半裸的罗辞琛,又看看站在床边的顾孟雪,嘴唇翕动了几下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就跑。
“海棠!”
罗辞琛猛地起身,睡袍下摆扫过床沿的水杯,玻璃杯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他赤着脚踩过碎片,冲向门口时突然回头,眼神淬了冰:
“顾孟雪,以后别玩这种把戏,我怕海棠误会!”
后面的话没说完,脚步声已经消失在楼道里。
顾孟雪缓缓蹲下身,捡起一块玻璃碎片。
锋利的边缘映出她苍白的脸,眼底却没有泪。
她是他领了证的妻子。
陆海棠是他的小妈。
怕李海棠误会什么?
三年痴缠,一夜梦醒。
她低头看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,指尖轻轻抚过“罗辞琛”三个字。
真好。
从此山高水长,再不相见。
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晾衣绳上,顾孟雪忽然笑了,笑着笑着,有温热的液体砸在冰冷的玻璃碎片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原来心死的时候,是会疼的。
只是这一次,疼的不是腹部,是那片早就被他凌迟过无数次的心脏。